雷文的傷勢藉由海倫小姐與伊芙的悉心治療下已經迅速恢復，本來就異於常人的體質加上擅長治療的人都聚集一起，這速度對眾人來說已是見怪不怪。「暴君迪奇」本來就沒有使他們受傷，反而消耗的體力比對抗「杜拉漢公爵」時還要多，變相侵攻地下禮堂的前夕可以取得片刻的休息。
讓人比較在意的是，蕾娜的身體狀況首次出現不穩定－－經海倫小姐的診斷，證實幾乎使她命喪於「暴君迪奇」手下的原因出自懷裡的小胎兒。手腳漸漸成型，既可以進行小動作，自然也可以感受母親體外的危機，從而以唯一的溝通方式－－翻身或拳打腳踢－－提醒自己的媽媽，卻弄巧反拙地製造了致命的危險。胎兒現在沒有作動了，也許是乖乖地睡著覺吧，蕾娜溫柔地撫摸自己的肚皮，似是安撫著兒女的情緒。
「沒事了吧？蕾娜。」接受療傷後的雷文問。
「嗯，畢竟只是孩子鬧脾氣，稍微帶來了不便呢。」蕾娜笑容滿臉地說。「抱歉，讓你白操心。」
「是孩子的話也沒辦法，不過將來長大後肯定是俏皮的小孩了。」雷文笑著說。「但妳不要勉強自己喔，不然我會很頭痛的。」
「我明白的。」蕾娜倚著雷文說，「可是你無論如何也會保護我，對吧？這樣就足夠了。」
其他人看來是普通的夫妻閒話家常，實際上二人對生命的珍重程度遠超凡人所想。雷文失去過愛人的生命，也奪走過無數人的生命，明明注定後半生的雙手不得不沾染污血，卻得到蕾娜挽救迷失的靈魂，獲得了新生。蕾娜本來就是精靈族，擁有與任何生命溝通的能力，但透過自己的身體孕育生命還是第一次。縱然無法聽見胎兒的悄悄話，蕾娜也感受到新生命即將誕生的喜悅。作為孩子未來的父母，二人難掩興奮的神情，可是沛塔攻防戰卻是不得不解決的問題，其危機之大足以顛覆整個國家。
所以，必須盡快了結這場戰爭，讓蕾娜好好安胎……雷文越是焦急，越是坐立不安。這份浮躁也使他白白承受不必要的傷害，但一切是為了蕾娜的話，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石室雖大，但通往接下來必須途徑的地方－－地下禮堂，其入口就只是隱藏在一個機關背後。似乎感應不了「暴君迪奇」依然「存活」時，本來從地底湧上並傾出的熔岩會停止流動，暴露連接更深入的地底空間。
根據阿雷格攜帶的古書記載，沛塔的禮堂原本是供聖職者及皇室成員使用，甚少開放給民眾，除了特定的節日，人們會從王都前來禮堂領受女神的恩惠而聚集外，幾乎只有聖職者是長居於此。又或者到了指定的日子，皇室成員都前來齋戒沐浴，聽候女神的指示管治國家。然而，如今沛塔已不蒙女神恩惠，成為魔族佔領並盤據的魔塔。「女神究竟在哪裡」之類的問題，從聖職者的屍骸被魔族扔出沛塔那一刻開始，這個答案無人知曉。
另一個問題是，應否向外面提出支援的請求。雖說進一步奪回沛塔的控制權，但今後前進的道路是否需要更多士兵抗衡，在「螺旋迴廊」的小規模戰爭裡，未見得戰鬥組的五人出現吃不消的情況，反而是一面倒的勝利，也不見得魔族有死灰復燃的跡象。當然蕾娜也是一個關鍵，可是她並不希望有人能替代她的位置，連雷文也無法說服她的話，只可避免讓她有太多近身的危機。說實話像「暴君迪奇」一役裡，那種千鈞一髮的場面再多一個亦足以致命。
「還是多派人駐守較好。」雷文道出他的結論，「至少後路有一個保障。阿利爾小姐，拜託妳了。」
「我會轉達藍托先生和愛莉西絲小姐的。」阿利爾鞠躬後打開紫色的卷軸，消失於眾人眼前。
「趁這段時間我們休息一會吧，縱然趕路，也得歇息歇息。」
總不能功虧一簣，命喪此地。尤其現時身處敵陣，稍為大意只會被殺。還好的是，似乎魔族不懂得推開「地下禮堂」的大門，至今的安全暫時得以保障。海倫小姐忙著生火煮一些飯菜，阿利爾幫忙採購的食糧來到這兒也算是得物有所用。艾索德亦主動幫忙，五人之中唯一擅長料理的他本來就肩負著所有人的三餐溫飽，大家的口味、飲食習慣都瞭如指掌，餘下的只是配合海倫小姐、阿利爾和阿雷格的口味罷了。
不消一會，熱騰騰但賣相不太好的飯菜端在眾人面前，細嚼之下份外美味，或許勝利後的食物不論是什麼也變成佳餚，讓人禁不住大快朵頤。為了照顧蕾娜的需要，艾索德特地煮了一碗蔬菜粥，聽起來非常清淡，實際上卻散發濃濃芳香，讓額外需要營養的蕾娜很快便多添一碗。總算是恢復了精神，雷文自然安心下來了。
＊
「連那個『暴君迪奇』也……哼，不過是預定之內的事實。」
不是「螺旋迴廊」……四周看起來相當光亮，大概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讓本來被昏暗天空遮蔽的地方，如同受到太陽照耀一樣。
聽起來對同伴不屑一顧的嗓沉聲音，卻夾雜著哀悼同伴的吐息，但因為面對著職份較自己高的存在， 而沒有說出大逆不道的台詞。
「繼『杜拉漢公爵』後，緊接的『暴君迪奇』亦戰敗，沒想到區區一介人類，竟然擊倒我等崇高的騎士……實在是太狂妄了。」
只見另一存在咧嘴而笑，便趕緊低頭，生怕得罪了「它」，換來什麼責罰。
「我曾經說過人類是不能小看的。」
憶起力量尚未完全覺醒，還僅僅維持原有形態的時候，在魔奇森林搶奪艾爾水晶、卻被人類小孩發現的日子。只會隨便揮舞大劍的紅髮小子，和只懂得使用皮毛魔法的紫髮小女孩。透過魔法製造的鏡，觀察身處塔底、已經成長的小孩們，並沒有感到特別的喜悅，或該說是，期待。
「不進擊真的好嗎？」部下擔憂是理所當然的。
「『艾默西特』是不容易被擊敗的。我們仍有我們該完成的使命，不必緊張。即使『艾默西特』無法阻擋他們，庭園裡的『植物』也可以牽制它們一段時間。」揮舞指頭，鏡裡的少年們消失了。「那個小子……嘿嘿，真讓人期待。」
＊
禮堂予人的感覺，不外乎莊嚴和神聖。
沛塔的「地下禮堂」亦一樣。古代的建築風格即使經歷數百年風雨，也不見得有什麼損毀。縱然現在魔族侵攻過整座沛塔，禮堂幾乎完好無缺，沒有明顯受到破壞。不過，從若干年前開始，班德皇室決定撤走「地下禮堂」的聖職者後根本就空無一人，因此沒看見戰爭的痕跡實屬正常。
「意外地……安靜呢。」
潛入禮堂約十分鐘。牆壁上搖曳的火炬似是長年未曾熄滅，隱約看見炬頭早已焦黑，卻依然燃燒。不曉得是魔族施加魔法或是定期更換過，但古老的「味道」並無改變。足以照亮整道走廊，然而不見半隻「格雷特」的縱影，明明伊芙派遣TYPE-L刺探時還有幾隻四處跑。該不會是什麼陷阱吧？
「難不成加強了戒備嗎？」艾索德思索後說。
「這樣的話大門打開的時候就有兵攻過來才對啊。」沿途走著順帶留意四周，雷文仔細考慮說，「雖說可以設置陷阱之類的東西來防礙我們前進，但看樣子連半個影子都沒有……多心了嗎？」
「會否是TYPE-L出現什麼問題嗎？」蕾娜問道。
「不會。」伊芙馬上回答，「錄像系統、運作正常。」
「阿雷格，有頭緒嗎？」愛莎向最為瞭解魔族的書記發問。
翻閱著手上厚厚的古書，腦海搜索著每個閱讀時的片段，重覆揭書幾遍，最後還是停留在一片破頁。「我沒辦法確認……可是既然這裡是『地下禮堂』，那麼多半牽涉『紫水晶族』吧……擅於使用魔法、操縱死者靈魂的『格雷特』，即使它們使用什麼幻術也不奇怪……問題是這附近沒有魔法之類的東西在運行吧？」
「的確感受不到異常的魔力流動……」愛莎低吟，「是我們多心嗎？雷文？」
「謹慎行動吧，畢竟不會有聖職者來迎接我們了。」
感受到話中有刺，蕾娜緩緩低頭。未知是否對往生者抱有悼念的意思，從表面來看，雷文是不願意再目擊有人在他面前死去吧。
若平分鐘後……
「分支路？」
一行八人眼前聳立的巨鐵門，另外還有一扇出現在右方不遠之處。
「根據地圖，兩邊都可以走到禮堂中心，向前走比較繞路，向右走則較近。」阿雷格說。「我不敢說哪邊比較安全，畢竟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人來過這裡，更莫說現在給魔族佔據了……」
「全員集中行動比較好吧？問題只差該走哪邊。」艾索德不假思索地說。
「阿雷格，可以借地圖一看嗎？」雷文問道。
「請。」
接過沉重的典籍，雷文細閱著古人繪畫的禮堂平面圖。假如選擇往前走，就會穿越偉大的建築－－女神與天使的聖像，還有一間密室，地圖卻沒有說明那密室有什麼用途。至於選擇往右走，就幾乎是直抵禮拜堂－－也就是「地下禮堂」的中心。通常人們膜拜過聖像後才到禮拜堂進行崇拜，或是王室成員向聖像祈禱後，到禮拜堂接受聖職者進行的儀式；右方的通道則是讓人們離開時用的出口，反過來說是最安全的入口吧？雷文如此猜想的時候……
「我想看看聖像。」
蕾娜如此祈望說。
不清楚是她心底的希冀還是任性，理性的雷文還是考慮較安全的右路為優先選項，然而感性上自然想實現她的願望。何況，他亦想知道，為什麼女神捨棄崇拜祂的聖地，任由魔族蹂躪，也不施以神力抵抗以至殲滅－－這樣的話，蕾娜就不用冒著性命危險參與今次的攻防戰了。
「怎麼了，妳對歷史產生了濃厚興趣嗎？」答允她前，雷文想知道蕾娜真正的想法。
「唔……雖然難為情，但我確實是多看一次聖像。」蕾娜別開臉說。「很久以前曾經跟隨長老來過一次，畢竟精靈族也是侍奉王室的人嘛－－至少，我想再次感受女神像的莊嚴和神聖。」
如果是女人單純的願望，將之糟蹋的男人就稱不上為好男人了。雷文尋求其他伙伴的意見問：「你們如何？要一起看嗎？」
「走哪邊我都沒問題喔。」艾索德將巨劍架在肩膀上，得意地說。
「我也是，畢竟比起書本的圖片，不目睹過實物也是徒然。」愛莎似乎充滿期待地說。
「不要緊、沒問題。」伊芙豎起拇指表示同意同行。
「已經有一半人數要往前走了，少數者不得不服從吧？」聽起來似是不滿，可是海倫小姐並沒有怪責任何人。「阿利爾小姐和阿雷格也沒問題吧？」
「是！務必讓我緊隨大家喔～」「當……當然沒問題。」
「那麼，我們上了！」
雷文推開沉重的大門，等待他們的是……？
To be continued...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