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1日 星期一

Ep.2 沛塔攻防戰:出征前夕

晚上眾人受到村長的邀請作客。

雖然本來是打算不請自來,但既然引君入甕,就不能錯失良機。

晚飯期間……

「說起來,雷文曾經被改造為半納斯德?」

村長的提問觸動了雷文的神經。但未等他回答,村長將目標轉移到伊芙身上:

「妳也是納斯德的女王,是吧?」

尖銳的問題讓蕾娜記起,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以前村長也是討伐納斯德軍團的一員。大戰早在百多年前結束,然而小規模戰爭還是不斷,直至伊芙的出現以及他們合力調停,人類與納斯德之間的恩怨才得以瓦解。

可是戰爭的結束並不代表和平的降臨。表面上打打殺殺確實完結,一切回歸平靜與起點,理應建立了共存的里程碑才對;不過兩者之間的仇恨不可能眨個眼就可以消除淨盡,假裝友好只是配合大勢所趨,骨子裡還烙印著戰爭帶來的痛苦和憤怒,並非單憑三言兩語便能釋懷。

「村長……」蕾娜想制止氣氛惡化下去,可是村長卻沒有停下的意願。

「以前真夠嗆,耗盡十成體力也未必等同打勝仗,畢竟人體是有極限,不像納斯德那樣動力是源源不絕的。」老人家的火氣似是一發不可收拾。「如今竟然要與怪物一同共膳,真是諷刺吶。」

愛莎的想法是,猜不到老太婆居然比自己更要毒舌。

伊芙了解眼前年事已高的女性,對自己和同族有多憎恨,但她沒有作出辯護:「的確、我們納斯德、做了很多、令人類厭惡的事。然而人類、本來就是我們的、創造主、他們、如何對待我們、我們也是、記憶猶新的。」不曉得是否稱得上反擊,伊芙不理會村長不滿的反應繼續說:「所以、納斯德之王、生產納斯德的目的、和人類一樣、我們、也會記仇、想向人類、報復。但我們、亦會感恩。恩待我們的、我們定必、報恩。說服我、不去復仇的、正是溫柔對待我、在這裡的伙伴們。」環視同桌的所有人,最終將視點落在艾索德身上。「他們告訴、失去同族的我、不要因為、人類奪去我的同族、而怨恨、我的敵人。他們告訴我、我擁有的力量、不是為了、破壞而存在、而是為了、尋求共存的道路、存在。」

此時伊芙站了起來。「假如村長、您不喜歡、我的話、我願意、離席。」離開她的座位,伊芙猶如貴族公主,輕輕抓起裙擺微微躬身,便逕自走出村長的家。

形勢憑著伊芙的說話而逆轉。

「我被改造成半納斯德時,心情和伊芙所說的差不多吧。」雷文放下餐具,眼神堅定不移地對著村長說:「我也曾經憎恨人類。憎恨人類誣衊我,憎恨人類奪走我的未婚妻,憎恨人類奪走本來屬於我的一切。所以得到這條手臂時,的確,我只會使用它向人類報復。」說著活生生的右手握緊蕾娜纖細的手,「但蕾娜告訴我,縱然這手臂帶來多少詛咒,也不能切斷它;縱然這手臂或許會失控而傷害身邊的人,也不能捨棄它。因為她說過,她會因此而哭。」

蕾娜也正視村長,證明雷文所說的並非謊言。雷文繼續說:「她鼓勵我、支持我,我才不致於被納斯德的力量迷惑、操縱。我要運用我擁有的力量來保護她。」

村長仍然一言不發。安詳的表情令蕾娜猜不透她的想法。

「所以我也希望拜託村長一件事。」乘著勢頭,這個時候說出來沒問題吧?」

「……什麼事?」村長不再緘默。

「請您讓蕾娜嫁給我。」

村長的樣子從冷漠變為驚嚇。

「如我所說,她現在是我的支柱,我也會盡我所能保護她。我愛她,並不是因為她為我付出太多,我非得報答她不可;而是她讓我明白,我仍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我仍然擁有感情。」

「……蕾娜。」

村長呼喚一直視作親生女兒的精靈族女孩。「妳喜歡這個半人半納斯德的怪物嗎?」

「是的。」蕾娜肯定地回答。

「今早妳暈倒的事,我從其他村民打聽過了。」村長保持著冷靜的語氣,說:「妳該不會懷孕了吧?」

「……是的。」既然是事實,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何況本來決定坦白一切的。

村長倒抽一口氣。

「村長,」久久未獲得發言機會的艾索德,趁機搶白說:「請您成全雷文大哥和蕾娜姊姊吧,我知道您對納斯德有偏見,可是他們都是真心相愛的,這一點我和愛莎都能保證。」

被艾索德用肘輕輕催促,愛莎收起一貫作風說:「我也請村長網開一面,雖然我們和雷文相處的日子不多,但比較第一次見面時,雷文已經不像那時候一樣暴戾。他的改變大家是清楚知道的,這一切多虧蕾娜的功勞。假若您執意拆散他們的話,大家都不會好過的。」

「……看來我已被定位為壞人呢。」年紀老邁的村長嘆息說。

「不是的,村長。」蕾娜鼓起勇氣說:「您以前教訓我的話,我都記得。也許在您眼中我已是一個壞孩子了,但我還是希望妳能承認我們。而且……這是為了孩子的未來著想。」

未婚懷孕,往往在道德倫理的問題上引發極大爭執。但每每提及小生命的時候,人就不自覺地同情未來的母親。即使稍為激進的人會要求未婚媽媽墮胎,可是小生命也有小生命活著的權利,同時也得顧及少女的身體狀況和願望。因此,尚未出生的小寶寶可說是終極王牌,而使人不得不放下成見,先為胎兒的存活設想。

「唉。」村長緩緩站起,鄰座的蕾娜幫忙扶住她。「假如這是妳所選擇的道路,我不會反對。」粗糙慈祥的手放在少女的手上,然後對著雷文說:「我不是刻意挑戰你們,只是人老了,勾起昔日的痛苦時難免變得嘮叨一點。」歇一歇後,又說:「更何況,我相信蕾娜妳的眼光。這是妳爭取回來的幸福,我這副老骨頭,憑什麼將其奪走呢?所以放心吧。」

在蕾娜的攙扶下,村長慢步走到雷文的身邊。為表示尊重,雷文也站起來。

「蕾娜的一生交給你了。」

村長將女兒的雙手遞向雷文。雷文心懷感激地接過那雙曾拼死制止納斯德手臂暴走時的手,說:「謝謝您。」

蕾娜繞住戀人的膀臂,甜絲絲的笑容說明了她放下壓在心頭的大石。

俯視戀人的雷文,記起當天許下的誓言,如今更需要努力守護她。

然而,等著他們的前路仍是昏暗。

「你們計劃何時舉行婚禮?」村長問。

「這個……」蕾娜欲言又止。

「我們受沛塔警衛隊隊長的邀請,將會前往那裡,協助警衛隊攻打沛塔。」雷文代為回答。「戰爭結束後,我們便會舉行婚禮。」

「哎呀,蕾娜妳也要去?」

「嗯……因為我的任性,所以我也會去的……」蕾娜低著頭說。

「真是拿妳這孩子沒輒。」看著一手撫育成人的女兒,村長自然瞭解蕾娜的脾性,她亦相信雷文等人也經過一段時間才接受帶同女兒冒險。「千萬別太操勞喔,會影響胎兒健康成長的。」

「知道了。」蕾娜微笑著說。

「放心吧,她敢亂來的話,我會好好懲罰她的。」雷文一臉正經地說。

「呵呵呵,那就拜託你了。」



離開村長的家後,由於伊芙幾乎沒有吃過東西,餓肚子的她正在四處尋找可吃的食物。歐貝莉亞雖然樂意為女王下廚,但伊芙卻沒有召喚她的意願。

露肩銀白色的連身裙突顯了女王高貴的形象,從擁有獨立思考迴路的那一刻開始她知道早就被選定為納斯德的統領者之一,但如此象徵地位最崇高的服裝沒有遮掩童真的一面,始終她對人類的認知,除了大戰時期外,就只餘下與艾索德他們同行的日子裡的相處。儘管第一印象使伊芙反感,但後來經歷數個月並肩作戰的日子,艾索德在她的電腦排列的地位總算是逐漸提升。

「為什麼、想起、艾索德呢?」

伊芙撇開女王應有的姿態,像個小孩蹲下來,盯著在地上爬行的螞蟻。黑夜成為了成千上萬的螞蟻的保護色,伊芙的雙眼卻浮現著螞蟻僅有的體溫掃瞄圖,使螞蟻們暴露在她的視野範圍內。至於為何艾索德的影像浮現出來呢?伊芙不明白,但能肯定的是,每次無意識地閃過艾索德的樣子時,電腦晶片就會不自覺地發熱,臉部的感溫裝置也會通知核心晶片過熱的警告,情況就像對蕾娜提及雷文的時候一樣。

這是人類所謂的「戀愛」嗎?那麼她與納斯德之王的關係又是什麼呢?

「喲,伊芙,原來妳在這裡啊。」

沒禮貌無禮儀行為莽撞的紅猩猩突然叫喊自己的名字,伊芙急急回頭一看,艾索德喘著氣出現她的眼前。

「真是的,別四處跑啊,害我找妳找得很苦耶。」艾索德搔著頭說。

「艾索德、擔心、我?」

「當然啊,突然離開村長的家,又沒有說要到哪裡去,又沒有回家,所以才四處找妳啊。」語畢,就捉住伊芙的手拉著她走。

伊芙沒有甩開那隻粗魯的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除了決絕地甩開外,還回敬一記耳光。現在回憶起來,伊芙也覺得自己實在太衝動,有失女王的寬宏大量。

「要、去哪裡?」

「回家啦,妳還沒吃飯吧?我做飯給妳吃。」

無言以對。體內持續響起過熱警報沒有分散伊芙的注意力,那時候的小不點,為何背影變得這麼高呢?最近笨拙的劍術也逐漸變得俐落無瑕,艾索德越來越可靠了。看來為了追逐親生姊姊,他才有如此大的轉變。據聞他的姊姊是騎士團的團長,所以艾索德希望可以像姊姊一樣強吧?最後獲得討伐納斯德之王的成就,不曉得就這樣能不能得到她的認同呢?

伊芙為艾索德感到擔憂。

畢竟艾索德本來是因為賭氣,鬧著要尋找艾爾水晶才踏上旅途。不過從結果來看,他確實成長了很多(各方面意味)。

至少在任何情況下仍可以獨當一面,就證明他已是人類口中所說的男子漢。

伊芙停下了腳步。

發現沉重的納斯德女王沒有走動,艾索德回頭瞧瞧伊芙,問她:「怎麼了?肚子太餓走不動嗎?」

伊芙生硬地搖搖頭,口齒不清地說:「核心、過熱……不能、暢順、走動……」

明明天氣不是酷熱的盛夏,怎麼會發熱啊?抱著疑惑的艾索德還是蹲在她面前說:「上來吧,我揹妳走。」

伊芙默默地倚靠艾索德的背,雖說是納斯德但體重竟然與一般女孩子無異,感到意料之外的艾索德蓄勁站起來後,便邁步走一段頗短的路。

路程雖短,但伊芙第一次感受到,人類的體溫即使隔著厚厚的衣裳,也確切傳達至心坎裡。

假如自己也是人類有多好,伊芙誕生至今首次產生這個念頭。

艾索德對伊芙的感覺……其實不壞,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持有好感還是反感。肯定的是,她絕對是一個優秀的伙伴,只是有時候天然呆滯,讓艾索德大部份的時間都為伊芙額外提供協助;現在則是歐貝倫或歐貝莉亞都不能順利召喚的情況(艾索德認為),不出手幫忙不行。

知道伊芙是納斯德女王的瞬間,艾索德曾經錯覺她也是敵人,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萌生敵意,反倒以尋找艾爾水晶為由邀請伊芙加入他們的「大家庭」。這樣做的另一個原因,是伊芙流浪太久,遠離同族的痛苦,猶如姊姊不認同他一樣痛苦。獨個兒四處飄泊,外加擁有人類少女的外表,艾索德基於同情心而讓伊芙與他們同行,起碼不會使她感到孤單。

這個決定是不是做對了,他不清楚,只知道從遠處已經嗅到一陣強烈的燒焦臭味,害他呼吸變得困難;而伊芙也因為濃烈的惡臭,迴路受到刺激而恢復正常,自行跳下。

艾索德打開門時,終於發現出路的黑煙紛紛逃出令人窒息的空間,來不及準備防毒面具的艾索德掩著鼻衝進廚房,只見愛莎緊張得發抖,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原來弄烤蘋果批的時候熱力控制得不好,她把焗爐的溫度調節至四百度,難怪連同焗爐裡的鐵絲網也熔化掉,造成這陣足以殺死人的氣味。愛莎發現艾索德的時候,淚眼汪汪地向他說:「艾索德……我……弄垮了……」

「我明白啦、我知道啦。」本來白色的魔導師裙子,不但鋪上一層灰,而且黑煙替它添上骯髒的黑色,還有小孩子做錯事時準備捱罵的表情,艾索德曉得現在的愛莎已經發揮不了擅長的毒舌技能,所以安撫她說:「妳先去洗個澡,這裡由我應付。告訴外面的伊芙不用擔心,另外蕾娜姊姊和雷文大哥回來的話也順便叫他們不用插手這裡的事。」

假如換作是平常的日子,愛莎聽見這些話肯定十倍奉還地回敬艾索德,然而今趟是自己闖了禍還要他善後,慚愧的愛莎「喔」的擦著眼淚走出廚房。

看見愛莎紅腫的眼睛,伊芙認為定是艾索德欺負她,想要教訓艾索德時,雷文牽著蕾娜趕回來,查問究竟發生什麼事。愛莎忍不住淚水說:「我……本來想烤蘋果批……給伊芙吃……豈料……搞垮了……艾索德在替我清潔廚房……說不用幫他忙……」

「是嗎,那麼愛莎妳先去洗澡,再看看待會兒可以做些什麼吧。」蕾娜溫柔地說。

「嗯……」愛莎乖乖地走進浴室。

「艾索德、有責任感。」這是伊芙的結論。

「嗯哼,那小子終於從小孩畢業了喔。」雷文欣慰地說。

「要是以後不吵架就好嘍。」蕾娜說。

「咕--」肚子快要餓壞的警號不由自主地發出,伊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過飯,蕾娜拿出一個飯盒說:「這是剛才的飯菜,妳快吃一點吧。」

望著依然帶著微溫的食物,伊芙猶疑片刻,仍未敢接過。雷文覺得不對勁,便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伊芙說:「艾索德、答應我、做飯、給我吃,所以、不知道、吃不吃好。」

「看樣子大概得花一個晚上才清潔好吧!那時候他應該累壞了,哪有氣力做飯給妳吃?妳就別鬧彆扭吃一點吧。」雷文責怪伊芙說。

雖然很對不起艾索德,但雷文說的話不妨沒有道理,現在應該是解決能源短缺的危機。可是另一邊廂,伊芙卻覺得辜負了艾索德的好意,而產生歉疚。吃著缺少艾索德親手製作的飯菜,伊芙吃不出任何味道。



結果如雷文所料,艾索德將薰黑的廚房還原兼且每個角落都被刷得閃爍無比,花了一整個晚上,當他記起還要替伊芙弄料理時心力早已交瘁,乾脆在廚房睡大覺。這是翌日蕾娜早起經過廚房時發現的景況。

愛莎替功不可沒的艾索德刷乾淨臉,至於灰塵處處的衣服則由蕾娜更換,雷文揹起艾索德將他安置在沙發上後,伊芙拿來棉被為他蓋好。「讓他睡個好覺吧。」蕾娜這樣說。

因為雷文和蕾娜還有要事與村長商量,遂離開小屋後,留下了愛莎和伊芙。伊芙召喚歐貝莉亞煮早餐,她與愛莎一塊兒照顧熟睡的艾索德。對於愛莎昨晚的反應,伊芙有點疑惑,就開口問:「愛莎、喜歡、艾索德?」

愛莎聞言,樣子就愣住了。「怎怎怎怎可能是喜歡……我……我才不是喜歡這沒教養的小鬼啦!」

她的反應怎麼看也是口是心非,伊芙追問:「那麼、是討厭?」

「那、那又不是討厭……對了,是火大……那傢伙常常都惹人火大啦!所以感覺不是太好……但又讓人在乎……」

這不是人類口中所指的傲嬌嗎?不過愛莎死不承認的性格她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就沒有問下去。

但核心竟嚐到酸溜溜的味兒。

也許不該問這個蠢問題,伊芙自責地暗忖。不可能對人類產生稱為「愛」的情感,否則自己是人類抑或是納斯德,也會變得模糊不清。

納斯德女王的存在意義並不是為了與人類談戀愛。雖然這也是一種共存的體現方式,但伊芙認為這不一定是最佳方案。

至少她不知道該由誰當她的戀愛對象。較為成熟的雷文已經有蕾娜了,至於艾索德……最近提及他時處理核心就會急速運轉,害她容易進入當機狀態,讓她相當難受。基於這個理由她排除艾索德這個可能性。

但偏偏除他以外就別無他選。

伊芙一邊提升核心的運算速度,一邊看守好夢正酣的少年。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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